语文人,做个“工匠”又何妨?
2021-07-10 08:58

语文人,做个“工匠”又何妨?

 

童年的一幕恍若昨天。大雪初霁的早晨,爷爷在门窗紧闭的屋子里做木工活。他举起一块木板,凝神端详,又把它架在长凳上躬身推刨子。一朵朵淡黄色的木屑花源源不断的盛开,又纷纷凋谢落到地上。如此反复,原本粗劣毛糙的木板逐渐光洁规整起来。这时,阳光穿透窗玻璃流泻进来,那道光柱里就有无数个闪光的粉末快活的舞蹈起来。

爷爷是个木匠,他凭着这份专注和耐心,将老祖先传下来的木工技法演绎在无数个姑娘的嫁妆上,无数个家庭的大瓦房里。“工匠精神”就意味着虔诚的继承,耐心的打磨,在我心目中,这是任何事业成就的必由之路。

但是,作为教师的我,却时常听到这样的说法不能做教书匠,要做学者型专家型教师,似乎教书匠成了迂腐愚昧的代名词。我想说:过度拔高要求要求易导致教育更加浮躁。教书匠是专家型教师成长的必由之路。教书匠们对教育的贡献不容小觑。

于是,我们看到当前教育界的突出现象,就是费心巴力地在发明新词上下功夫。学者,教师固然值得仰慕,但工匠型教师只能被弃之如敝履吗?“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心向往之。”“学者型”“专家型”是包括语文人在内的所有教师们的最高理想,但不应成为教室的普遍价值。倘若因为没有权威、创新的理论提出来就一笔抹杀老师们所有的劳动和实践,是对他们极为不公的,是对本来浮躁功利社会的火上浇油。当各种主义、创新粉墨登场时,真实的创新也烟消云散了。留下的只是沽名钓誉的文字游戏。

我的想法是好比学徒初学木工,你不懂美式乡村巴洛克艺术没问题,你不会使凿子推刨子行不行?你对师傅们传统观念的弊端没有认识可以,但你不愿学习把一堆木料变成家具的程序行不行?对于教师,尤其青年教师而言,做工匠型教师是专业修炼的必由之路。职业规划的目标分长期目标和短期目标,有基本目标也有终极目标。对木匠而言,普通目标是打出结实耐用的家居。而终极目标是像鲁班那样胸中有丘壑,不断创新求变。后者是匠人们的最高理想,但停留于前者谁有能说他不是好木匠?相反,基本的规矩都没学完而追求创新,岂不是纸上谈兵、凌空蹈虚?

我曾遍寻余映潮王君等名师的课堂实录,妄图找到并复制出他们的新花样,以使自己的课堂也冠冕堂皇起来。但是,这样的想法终未得逞。我失望的发现他们最精彩的瞬间几乎都出自于对文章苦心孤诣的研读琢磨。王君老师教《老王》以一个词“活命”来引起对老王生存状态的关注。《人民解放军百万大军横渡长江》中,硬是发现了“我”的反复出现来引导学生体会新闻情感魅力。余映潮的备课札记则对文章逐词逐句分析,《风雪山神庙》如果是一座山的话,那么山上的石子无疑没有经过余老师的细心把玩。

“大巧若拙”看似平淡无奇的板块式教学,真是汗水和智慧酿造的琼浆。

即使穷其一生,也没有总结出什么教学法或主义怎么办?我见过许多老师,他们学术水平一般,可是学习领会教参观点,并尽力以通俗的方式讲给学生;以自己的人生故事为例真诚的教导学生如何做人;千方百计搜集考题,助力孩子们的各种考试。他们是实实在在的教书匠,但他们不标榜,不做作,引导孩子们走向光明的人生,难道不够伟大吗?印象深刻的一部电影《麦兜响当当》中的校长,善良软弱不善经营,导致幼儿园屡屡关门,但他教给孩子们天籁一般的音乐,他的“实在不行就回老家”的憨厚坚持却成了学生们永久的精神财富。人类发展诚然需要大胆浪漫的梦想家来绘制蓝图,但是推动行动的,更多依靠的还是无数默默无闻的工匠。即使无法因专业名留史册,但是“用一棵树去摇动另一棵树,用一朵云去推动另一朵云,用一个灵魂去唤醒另一个灵魂”的方式,去为一些鲜活具体的生命做一点正面的影像不是更有意义吗?正如教育家李镇西所言:“和教育家相比,教书匠纵有千般不是,但至少他勤勤恳恳,兢兢业业,朴朴素素,踏踏实实。比那些空谈理想,不尚实干的人,不知要好多少倍。”

在今年的政府工作报告中,李克强总理说"要鼓励企业开展个性化定制、柔性化生产,培育精益求精的工匠精神"。工业方面需要精益求精的专注,教育方面依然如此!对同仁们我真想说一句:“做个工匠有何妨?”

干完活,爷爷会无比悠闲地呷一口浓茶,这边瞅瞅那边摸摸,无比满意的欣赏着自己的作品。这个一辈子平凡的乡村木匠陶醉于自己的伟大作品中了。